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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日夜話》
One Night A Talk
任何人看到田柾國沒有最大只有更大,各種大到匪夷所思的背包,都一定用各種方式問過他:「柾國啊,不重嗎?」
而他也總是很簡單的說,「不重。」
田柾國沒說的是:他有一個秘密——他能讓東西浮起來。
還是小學生的他有一天走在回家路上,用零用錢買了一個甜筒,撕開來幸福的舔了兩口,又不幸的跌倒了。臉著地跌得非常徹底的小柾國手一鬆,甜筒很理所當然的噴飛了出去。
應該要很理所當然的噴飛出去的。然而他抬起頭,卻發現甜筒浮在半空中。
太扯了,講出來當故事都沒人想聽。要是現在的他,一定以為自己撞到頭殼壞掉,萬幸的是他當時只是個小孩,輕易的就接受了這個設定。
經過各種漫畫和英雄電影的薰陶,他發現這能力有一個比較猛的俗名:反重力,往後拯救了舉凡掉下來的炸雞桶(有一塊沒接好掉到地上,但沒關係,我們有三秒原則),差點被棒球打破的教室玻璃(棒球很詭異的往上撞到天花板,幸好沒人發現),但他只能讓東西往上浮,不能憑空施加推力,讓東西轉向之類的,對於例如女同學即將被風掀起來的裙襬,他愛莫能助,只能很有良心的轉頭。經過一段時間的寫作訓練讀作玩耍,他小至能單獨浮起一個馬克杯,大至能同時浮起目力所及範圍內,所有不超過自己兩倍體重的東西。
換言之,他可以同時浮起整個宿舍客廳的所有家具,但不能浮起一輛卡車,或是一棟倒下來的房子。
「柾國啊。」
閔玧其打開客廳的燈。「在幹嘛啊?」
田柾國開著電視,看著一遍遍播著的事故新聞,不知道是盯著看太久還是怎麼的,眼眶有點紅。
「怎麼哭了?」
田柾國抹抹臉頰,明明是乾的。閔玧其被他的動作逗笑,田柾國一時情緒上來,把自己隱藏已久的祕密一股腦全跟二哥說了。
田柾國關了電視,黑漆漆的螢幕倒映出他在沙發上縮成一團的身影。「要是我能在那裡就好了。」雖然也可能一點忙都幫不上。他心想。
「真的?」閔玧其眼睛都瞪大了。「浮一個我看看。」
田柾國看了他一眼,閔玧其只感覺地震般晃了晃,電視機茶几地板漸漸遠去,他被連人帶沙發整個飄到半空。相比他緊緊抓著扶手的樣子,忙內眉毛都沒動一下,十分老神在在。
「沙發摔下去也不會讓哥摔下去的。」田柾國說。「放心吧。」
說完像要證明似的,讓沙發緩緩降落,碰到地板時,卻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。失了倚靠,田柾國甚至能在空中盤腿坐好,閔玧其只能用一種詭異的姿勢飄著,看上去不太舒服,但卻不怎麼慌張。「不是有超能力,就有責任拯救世界啊。」他說。「柾國啊,不會一點忙都幫不上的。」
只能抬抬家具,有什麼用……
「很有用。」閔玧其突然說。「以後打掃都靠你了。」
「欸?」我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嗎?
「你沒說。」閔玧其歪歪頭。他已經整個人倒掛著翻過來了。「啊……沒用嘴巴說。」
田柾國傻住了,睜著一雙大大的兔子眼看他。
「抱歉啊,柾國。」閔玧其這麼說著,眼睛裡卻沒有多少悔意。「不是故意的,但你說的這些,我好像很久以前就知道了……」
閔玧其有一個秘密——他可以讀人心。
十四歲那年閔玧其不只愛上鋼琴,他還第一次愛上一個女孩,而他不但是個害羞敏感的雙魚男,還是個害羞敏感的笨蛋。有一天他只是漫不經心的想,要是可以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好了。希望她是在想—--
『啊——閔玧其這個蠢貨,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我告白?』
一道熟悉的聲線忽然闖進腦海,閔玧其像被雷打到一樣忽然停下腳步。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跟他一起抱著作業簿,就走在他右手邊。女孩子回頭來看傻住的他,「怎麼啦?」
「你剛剛,」他緊張的嚥了一口口水。「你剛剛說了什麼嗎?」
「我什麼都沒說啊。」聲線的擁有者歪了歪頭。「我們快點吧,不然老師又要念。」
她的嘴巴沒有動,但閔玧其卻又聽見她的聲音:『我看上去不會很奇怪吧?』
隨後,女孩子看似十分平常的撥了撥瀏海,卻把閔玧其整個人都擾亂了。不會。不會。妳看上去美呆了。他差點就要說出口。
交往到分手不過幾天時間,女孩子的心聲從「他也喜歡我!」到「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?」,閔玧其也親身體驗了什麼叫從天堂落到地獄。人心對他來說就像一道艱深的邏輯題,看得懂題目的每一個子音母音,但組在一起就未必能解。知道人家的心聲又有什麼用呢?知道跟真的去做是兩回事,而有些人連自己都騙。那時候他還控制不好,他不只能聽見女孩子的心聲,連周遭所有人的都能聽見,對其他人來說安安靜靜的上課時間,彷彿無時無刻不把他關在一個四十人同時說話的房間裡。他跟朋友疏遠,成績下降得嚴重,到了要被老師約談的地步,然而當他站到老師前面,成人更複雜——或許也更見不得人的心思,把他徹底擊倒了。
但他發現當自己專注在某件事上時,那些心聲就會停止攻擊,變成泡泡一樣的東西,存在但透明,碰到他而破掉時,也不會太有感覺。從此他一心撲在音樂上,用音符為自己的心築起防火牆,抵擋所有人心的不協調音;他成為rapper,那些把心聲化為歌詞唱出來的人,憂鬱、上癮、慾望、金錢、性,一切見不得光也能驕傲訴之於口的人,簡直是宿命一般的夢想,又是夢想一般的宿命。比起說是得到了什麼能力,他更傾向與人坦白,他是病了,無藥可醫,只能自尋解脫。於是他把心掏出來剖開,攤在鎂光燈下,看哪,他也一樣表裡不一,這就是人,這就是人心,我與你們並無不同。
閔玧其多多少少讀過成員們的心,通常是弟弟們看上去傷心不安的時候,他不擅長出言安撫,但總能做到默默關心和照顧。直到有一天,他忽然發現,自己好像沒有聽過隊裡唯一的哥哥的心聲。
經過長久的訓練,他可以藉由對某個人專注程度的多寡,來決定要不要聽到對方的心聲,如果不特別去聽,混合在一起的心聲就像一片偶有波瀾的海浪,模模糊糊的,但沒有辦法完全聽不見。
金碩珍向來是隊裡情緒最穩定的人,有自己的生活節奏,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,但也不可能什麼都不想吧?何況「什麼都不想」本身也是一種想法啊!閔玧其看著他,看得眼睛都要突出來了,思緒也化成一根針猛戳,但金碩珍就像在心裡裝了消音器一樣,一點聲音都沒有。
「玧其啊,」坐他對面正在吃飯的金碩珍一邊臉頰囊鼓鼓的。「表情好恐怖喔,飯不好吃嗎?」
「哥。」閔玧其沉睡已久的好奇心完全覺醒。「你在心裡想一個數字。」
「幹嘛啊?」金碩珍嚇到了,但也很好奇這個冷面的弟弟究竟要做什麼。
「想了嗎?」
「想,想了。」
「你沒想。」
「我想了!」金碩珍握著叉子為自己喊冤。「我想了!你這個人怎麼這樣!」
閔玧其跟他坦白了自己讀心的能力,為了證明,甚至當場讀了一旁正在點餐的金泰亨的心聲。「他在猶豫要點豬排飯還是豬排定食,因為豬排飯好像能吃的比較飽但定食看起來更好吃。」說完低下頭繼續吃飯。「他點了豬排飯,因為吃飽更重要,他想約束自己半夜不吃宵夜。」
金碩珍看他認真的樣子看得目瞪口呆,把湧上喉頭的盒硬生生嚥了下去,發揮自己的演技,裝做漫不經心的問走回來坐下的金泰亨。「點了什麼啊泰亨?」
「豬排飯。」金泰亨半自言自語的煩惱。「啊——應該還是點定食更好的。」
「趁還沒做可以改啊。」
「可是吃飯才會飽啊。」金泰亨說。「雖然定食看起來真的很好吃……但肯定撐不到晚上,餓了又會想吃宵夜,可是不能吃宵夜……怎麼啦哥?臉色好差,東西不好吃嗎?」
金泰亨就是再敏銳也想不到真相。金碩珍艱難的嚥下食物,揮了揮叉子:「沒事、沒事。」
閔玧其看也沒看一眼,光拿圓圓的頭頂對著他了。
金碩珍有一個秘密——呃,或許也不算——他可以讓人不聽見他的心聲。
有鑑於一般人都聽不見別人的心聲,這個能力也就他這麼幸運,遇上一個會讀心的閔玧其,才能發現。跟金碩珍成為室友的那一天,閔玧其睡了從十四歲以來最好的一頓覺,要不是會OOC了自己,簡直想替他做一尊金身天天供奉。金碩珍嘴巴上盒到天邊,實際上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沒做。他只能分擔弟弟的秘密,不能分擔弟弟的孤獨和不安;他能暫時摀住弟弟讀心的耳朵,但不能治好。弟弟學會靠創作得到快樂,而他學會靠別人的快樂來療癒自己,「哥。」有一次閔玧其對他說。「你才該是那個能讀心的那個人。」
這個能力在你身上,一定會是超能力,但在我身上,只能是病。金碩珍看著閔玧其,這個生為虎不能像狗一樣活著,又因為死不了才活下去;讓人拿來錢跟名譽,又被那些撐成一隻野獸;最後希望你始於渺小,終於偉大的人,說道,「可是在你身上,病也能是超能力。」
「哇。」田柾國不忍心看哥哥快腦充血的樣子,伸手把他翻成頭上腳下的樣子。「我一直以為哥哥是鐵口直斷……」
他忽然消音,閔玧其還沒回過神,就從一米高的空中自由落體掉到沙發上,疼得他「嘶」了一聲。他順著田柾國視線跟著看過去,一起整整石化了。
「……哥。」田柾國說。「什麼時候坐在那裡的?」
金碩珍剝了一根香蕉,已經去掉半根,好整以暇的坐在廚房吧檯前,繼續吃著,「玧其說要幫我做金身那裡。」
閔玧其翻了一個大白眼。「柾國啊。」
「內?」
「浮他一個,哥請你吃羊肉串。」
「呀閔玧其……啊!啊!田柾國!放我下來!」「哇啊啊啊!」
兩個慘叫聲疊在一起,客廳二人包括飄在半空的金碩珍齊齊回頭,鄭號錫一隻手還扶在廁所電燈開關上,另一隻顫抖得指著大哥:「珍珍珍珍珍珍哥為為為為什麼飄飄飄飄飄飄……」
「號錫、號錫,」倒掛在空中的金碩珍安撫他。「沒事,是柾國,柾國可以讓東西浮起來……田柾國!讓你放我下來!」
「欸?」鄭號錫看向坐在沙發的兩人。「我以為只有我和玧其哥……」說到一半他忽然收聲,摀起了嘴巴。
「剛剛說到哪,」閔玧其揉了揉太陽穴。「鐵口直斷?」
鄭號錫有一個秘密——他是個鐵口直斷。一個比較偏頗的鐵口直斷。
他是個烏鴉嘴。不管是不是真心的,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壞事,全部都會發生。
不管是否曾經是個認真的好學生,都一定在被早上六點的鬧鐘喚醒時想過,啊,好不想上學啊,然後在腦中轉過一遍所有請假的藉口之後,乖乖起床(限高中以下)。鄭號錫就跟同學一起開過玩笑:「真希望明天生一場大病,這樣就不用期末考了。」結果隔天他無預警發燒到四十度,期末考當然也沒逃過,好不容易痊癒之後,同學們都放暑假了,他還得補考;他只是在家看天氣預報,隨口說了一句:「明天好像會下雨欸。」本來只是下午有百分之六十的降雨機率,被他這麼一說之後,下了一整天的傾盆大雨;好意提醒隨意把手機塞在屁股口袋的金南俊說「再這樣放一定會不見」,結果親故兩個月內換了三台手機(雖然也可能不是鄭號錫的錯);終於,在他說完「玧其哥記得存檔喔,大樓像上次一樣跳電就慘了」,整個工作室立刻陷入黑暗的瞬間,鄭號錫聽見電腦椅「嘰——」的一聲慢慢轉了過來,還好閔玧其的皮膚還沒有白到可以在黑暗中自體發光,不然他可能真的會尖叫。
「號錫啊。」閔玧其聽起來即將跟他的作品一起入土為安了。「老實跟我說,你是不是瞞著什麼?」
「沒沒沒有啊……」鄭號錫也覺得很抱歉。「我沒想到真的會這樣……」
「小時候說生病就好了結果真的生病了吧?」
「啊……是啊……」
「去補考的路上還剛好遇到施工必須繞道吧?」
「是……」
「期待很久的露營說下雨就下雨了吧?」
「是……」
「南俊……」閔玧其頓了頓。「啊,那個可能不是你的錯吧。」
「哥……為什麼知道這些?」鄭號錫疑惑的問。「我有說過這些嗎?」
「你的心跟你的人一樣不會說謊。」閔玧其嘆了一口氣。「號錫,世界真該感謝你不是個壞人。」
即使看了惡評,也從來沒有說過「希望hater都不得好死」;即使是一個一位都沒拿過的那兩年,也從來沒有說過「希望別家粉絲的手機在投票時都會壞掉」;從來不希望靠傷害任何人,來成就自己的榮譽。在沒有任何人告誡的情況下,自己長成了善良的雛形,接受了hope這個名字,把自己的悲傷和疤痕都變成潘朵拉盒子裡的秘密,讓燭火般的希望,茁壯成一顆太陽。
比起「說了就會成真」這種輕鬆的方式,果然還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做到,更加帥氣吧?
「但什麼算是壞事呢?」金泰亨問。「『希望薄荷巧克力消失』算是壞事嗎?」
「可是號錫哥很喜歡薄荷巧克力欸。」朴智旻說。「雖然我超討厭的。」
「好像只要我覺得是壞事就是壞事……」鄭號錫說。
「薄荷巧克力明明就很好吃。」田柾國反駁。
「……所以說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醒的?」金碩珍汗顏。
兩個九五年的雙雙疊著手臂趴在沙發後背。「一直沒睡啊。」朴智旻說。「我跟泰亨在房裡打電動。」
「我跟哥哥們都說了。」田柾國向後靠了靠,仰著頭看向兩個九五哥哥。「飄浮的事。」
「原來你們兩個知道嗎?」鄭號錫跟著回頭問。「唉——都不告訴我們。」
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玧其哥可以讀心啊。」金泰亨努努嘴。
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號錫哥是烏鴉嘴。」田柾國跟上。
雖然是事實,但怎麼聽上去像在罵我似的……。鄭號錫露出了人字嘴。
「今天怎麼回事?」閔玧其環視了一下眾人。「另類坦白大會?」
忙內們對視一眼。「那。」朴智旻抬起頭。「接下來換我吧?」
朴智旻有一個秘密——他是一隻百變怪。可以變成任何他想要的樣子。
跟哥哥們和忙內不同,他的能力不是中途覺醒的,而是遺傳的。他一家人都是百變怪,小時候住在釜山的山腳下,從小跟弟弟一起變著玩,變狗變貓變熊變狐狸,如果他想的話要變企鵝都可以。有一次他還變成媽媽的樣子,被媽媽本尊抓住打了好一頓屁股。
朴爸爸朴媽媽長年在普通人群裡混跡,經常嚴肅的告誡他和弟弟絕對不能在大眾面前隨便變來變去,感覺就像在說「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光」一樣,因為會嚇到人家。除了在家裡,他很少有變形的機會。剛出道的時候,反倒因為被公司高度掌控行蹤,他經常半夜趁所有人都睡下之後,偷偷變成小動物跑出去。通常是貓,因為足夠靈敏,他可以從窗戶踩著冷氣室外機跳下去。他曾經有一次變成鳥,開開心心的飛了一晚上,結果回去時差點打不開窗戶。
直到有一晚,他又想偷溜,剛要把窗撸開,身後冷不防傳來一聲:「智旻啊。」
朴智旻嚇得回頭,動作太大還跌倒了,差點扭到腳。金泰亨坐在他床上,披著他的被子,用氣聲說:「你每天這麼晚都去哪裡啊?」
「我我沒有要去哪啊。」朴智旻乾笑。「我只是覺得有點悶,開窗透透氣……」
「你不用瞞我。」金泰亨湊近他。「房間裡的壁虎跟我說,他好幾次看見你變成貓……」
「噓!」朴智旻手忙腳亂的衝過來摀他嘴巴,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。「……你說誰?」
「什麼誰,說得就是你。」
「不是!」朴智旻急道,用牙縫擠出氣音。「我是問誰跟你說的?」
「房間裡的壁虎。」金泰亨非常認真的覆述。
金泰亨有一個秘密——他可以跟所有東西對話。
所有東西。包括無生命體。但因為無生命體不會說話,所以一般金泰亨只能單方面命令他們,例如叫收音機調到他想聽的頻道啦,不用遙控器打開映像管電視啊,反正所有一切沒有聲控功能的東西,他也能用聲音操控。不過他更喜歡跟有生命的東西講話,畢竟能得到回應的感覺還是比較好。
「哥,其實切菜的時候啊,」有一次他對金碩珍說。「菜是會有感覺的喔。」
當時金碩珍不知道金泰亨能跟植物說話,但他還是有點驚訝。「哦。所以,」他握著刀,這下完全切不下去了。「菜會痛喔?」
「不是痛啦。」金泰亨說。「只是有感覺。」
「我這樣算不算殺了他?」
「也許吧。」金泰亨歪歪頭。「但沒關係,植物不怕死。」
「真勇敢啊。」
「對啊。」
說完金碩珍繼續切菜,這一段就揭了過去。
「等等。」金碩珍忽然想到。「那為什麼碳不聽你的話?」
「喔。」金泰亨理所當然地回答。「他還是小孩嘛,叛逆期啦。」
「智旻。」鄭號錫很好奇。「真的什麼都能變嗎?」
「真的啊。」朴智旻站了起來。「要看看嗎?」
眾人連忙正襟危坐,連連點頭。朴智旻低下腦袋,甩了甩,抬頭。
抬頭……變成了朴寶劍。
「真的一模一樣吧。」金泰亨對於自己很早以前就知道親故的秘密感到非常驕傲。「哇,寶劍哥真的很帥欸。」
朴智旻看了他一眼,又低下頭,這次他連頭髮顏色都變了,甚至慢慢長長,再抬起頭來,變成了一個清秀的女孩子。
「這是誰啊?」田柾國發問道。
「這是金泰亨第N任前女……噗喔、」
金泰亨及時趕到,俗話說不撕逼不九五,兩個人毫無意外的扭打起來。哥哥們和忙內坐在沙發上,並沒有要攔架的意思。「南俊呢?」金碩珍發問。「南俊也有超能力嗎?」
「也許吧。」閔玧其涼涼的說。「把東西搞壞的超能力。」
「你們在幹嘛?」
說人人到,金南俊明顯剛醒,帶著一副眼鏡,睡眼惺忪的端著一馬克杯的水。「怎麼都不睡覺啊?」
金南俊——金南俊沒有超能力。
正如大邱賴所言,擁有金南俊的身高和大腦,就可以征服世界,整個人最大的缺點,也不過是笨手笨腳了點,要是再來個超能力,老天就有點太不公平了。老天很公平,所以金南俊不負眾望,是個純到不能再純的普通人。
可就像田柾國不花力氣也可以抬起很重的東西,卻還是喜歡鍛鍊自己;閔玧其可以聽到真實的人心,卻更在乎所有人都能聽得見的聲音;金碩珍聽不到真實的人心,卻是團裡公認的善解人意;鄭號錫有一張實現壞事的嘴,卻還是成為了許多人的希望;外貌七位的朴智旻可以隨心所欲換一張自己更喜歡的臉,卻還是以自己原本的模樣,活成了無人能及的帥氣;金泰亨有一把萬能的聲音,卻還是會用自己的手開燈和電視,植物不怕死,但他還是會趴下來吹蒲公英。少年沒有成為英雄,而是成為防彈少年團,而他們會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世界。
在那之前,他們得睡一頓好覺。順著隊長的話,少年們各自回房,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
而他也總是很簡單的說,「不重。」
田柾國沒說的是:他有一個秘密——他能讓東西浮起來。
還是小學生的他有一天走在回家路上,用零用錢買了一個甜筒,撕開來幸福的舔了兩口,又不幸的跌倒了。臉著地跌得非常徹底的小柾國手一鬆,甜筒很理所當然的噴飛了出去。
應該要很理所當然的噴飛出去的。然而他抬起頭,卻發現甜筒浮在半空中。
太扯了,講出來當故事都沒人想聽。要是現在的他,一定以為自己撞到頭殼壞掉,萬幸的是他當時只是個小孩,輕易的就接受了這個設定。
經過各種漫畫和英雄電影的薰陶,他發現這能力有一個比較猛的俗名:反重力,往後拯救了舉凡掉下來的炸雞桶(有一塊沒接好掉到地上,但沒關係,我們有三秒原則),差點被棒球打破的教室玻璃(棒球很詭異的往上撞到天花板,幸好沒人發現),但他只能讓東西往上浮,不能憑空施加推力,讓東西轉向之類的,對於例如女同學即將被風掀起來的裙襬,他愛莫能助,只能很有良心的轉頭。經過一段時間的寫作訓練讀作玩耍,他小至能單獨浮起一個馬克杯,大至能同時浮起目力所及範圍內,所有不超過自己兩倍體重的東西。
換言之,他可以同時浮起整個宿舍客廳的所有家具,但不能浮起一輛卡車,或是一棟倒下來的房子。
「柾國啊。」
閔玧其打開客廳的燈。「在幹嘛啊?」
田柾國開著電視,看著一遍遍播著的事故新聞,不知道是盯著看太久還是怎麼的,眼眶有點紅。
「怎麼哭了?」
田柾國抹抹臉頰,明明是乾的。閔玧其被他的動作逗笑,田柾國一時情緒上來,把自己隱藏已久的祕密一股腦全跟二哥說了。
田柾國關了電視,黑漆漆的螢幕倒映出他在沙發上縮成一團的身影。「要是我能在那裡就好了。」雖然也可能一點忙都幫不上。他心想。
「真的?」閔玧其眼睛都瞪大了。「浮一個我看看。」
田柾國看了他一眼,閔玧其只感覺地震般晃了晃,電視機茶几地板漸漸遠去,他被連人帶沙發整個飄到半空。相比他緊緊抓著扶手的樣子,忙內眉毛都沒動一下,十分老神在在。
「沙發摔下去也不會讓哥摔下去的。」田柾國說。「放心吧。」
說完像要證明似的,讓沙發緩緩降落,碰到地板時,卻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。失了倚靠,田柾國甚至能在空中盤腿坐好,閔玧其只能用一種詭異的姿勢飄著,看上去不太舒服,但卻不怎麼慌張。「不是有超能力,就有責任拯救世界啊。」他說。「柾國啊,不會一點忙都幫不上的。」
只能抬抬家具,有什麼用……
「很有用。」閔玧其突然說。「以後打掃都靠你了。」
「欸?」我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嗎?
「你沒說。」閔玧其歪歪頭。他已經整個人倒掛著翻過來了。「啊……沒用嘴巴說。」
田柾國傻住了,睜著一雙大大的兔子眼看他。
「抱歉啊,柾國。」閔玧其這麼說著,眼睛裡卻沒有多少悔意。「不是故意的,但你說的這些,我好像很久以前就知道了……」
閔玧其有一個秘密——他可以讀人心。
十四歲那年閔玧其不只愛上鋼琴,他還第一次愛上一個女孩,而他不但是個害羞敏感的雙魚男,還是個害羞敏感的笨蛋。有一天他只是漫不經心的想,要是可以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好了。希望她是在想—--
『啊——閔玧其這個蠢貨,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我告白?』
一道熟悉的聲線忽然闖進腦海,閔玧其像被雷打到一樣忽然停下腳步。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跟他一起抱著作業簿,就走在他右手邊。女孩子回頭來看傻住的他,「怎麼啦?」
「你剛剛,」他緊張的嚥了一口口水。「你剛剛說了什麼嗎?」
「我什麼都沒說啊。」聲線的擁有者歪了歪頭。「我們快點吧,不然老師又要念。」
她的嘴巴沒有動,但閔玧其卻又聽見她的聲音:『我看上去不會很奇怪吧?』
隨後,女孩子看似十分平常的撥了撥瀏海,卻把閔玧其整個人都擾亂了。不會。不會。妳看上去美呆了。他差點就要說出口。
交往到分手不過幾天時間,女孩子的心聲從「他也喜歡我!」到「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?」,閔玧其也親身體驗了什麼叫從天堂落到地獄。人心對他來說就像一道艱深的邏輯題,看得懂題目的每一個子音母音,但組在一起就未必能解。知道人家的心聲又有什麼用呢?知道跟真的去做是兩回事,而有些人連自己都騙。那時候他還控制不好,他不只能聽見女孩子的心聲,連周遭所有人的都能聽見,對其他人來說安安靜靜的上課時間,彷彿無時無刻不把他關在一個四十人同時說話的房間裡。他跟朋友疏遠,成績下降得嚴重,到了要被老師約談的地步,然而當他站到老師前面,成人更複雜——或許也更見不得人的心思,把他徹底擊倒了。
但他發現當自己專注在某件事上時,那些心聲就會停止攻擊,變成泡泡一樣的東西,存在但透明,碰到他而破掉時,也不會太有感覺。從此他一心撲在音樂上,用音符為自己的心築起防火牆,抵擋所有人心的不協調音;他成為rapper,那些把心聲化為歌詞唱出來的人,憂鬱、上癮、慾望、金錢、性,一切見不得光也能驕傲訴之於口的人,簡直是宿命一般的夢想,又是夢想一般的宿命。比起說是得到了什麼能力,他更傾向與人坦白,他是病了,無藥可醫,只能自尋解脫。於是他把心掏出來剖開,攤在鎂光燈下,看哪,他也一樣表裡不一,這就是人,這就是人心,我與你們並無不同。
閔玧其多多少少讀過成員們的心,通常是弟弟們看上去傷心不安的時候,他不擅長出言安撫,但總能做到默默關心和照顧。直到有一天,他忽然發現,自己好像沒有聽過隊裡唯一的哥哥的心聲。
經過長久的訓練,他可以藉由對某個人專注程度的多寡,來決定要不要聽到對方的心聲,如果不特別去聽,混合在一起的心聲就像一片偶有波瀾的海浪,模模糊糊的,但沒有辦法完全聽不見。
金碩珍向來是隊裡情緒最穩定的人,有自己的生活節奏,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,但也不可能什麼都不想吧?何況「什麼都不想」本身也是一種想法啊!閔玧其看著他,看得眼睛都要突出來了,思緒也化成一根針猛戳,但金碩珍就像在心裡裝了消音器一樣,一點聲音都沒有。
「玧其啊,」坐他對面正在吃飯的金碩珍一邊臉頰囊鼓鼓的。「表情好恐怖喔,飯不好吃嗎?」
「哥。」閔玧其沉睡已久的好奇心完全覺醒。「你在心裡想一個數字。」
「幹嘛啊?」金碩珍嚇到了,但也很好奇這個冷面的弟弟究竟要做什麼。
「想了嗎?」
「想,想了。」
「你沒想。」
「我想了!」金碩珍握著叉子為自己喊冤。「我想了!你這個人怎麼這樣!」
閔玧其跟他坦白了自己讀心的能力,為了證明,甚至當場讀了一旁正在點餐的金泰亨的心聲。「他在猶豫要點豬排飯還是豬排定食,因為豬排飯好像能吃的比較飽但定食看起來更好吃。」說完低下頭繼續吃飯。「他點了豬排飯,因為吃飽更重要,他想約束自己半夜不吃宵夜。」
金碩珍看他認真的樣子看得目瞪口呆,把湧上喉頭的盒硬生生嚥了下去,發揮自己的演技,裝做漫不經心的問走回來坐下的金泰亨。「點了什麼啊泰亨?」
「豬排飯。」金泰亨半自言自語的煩惱。「啊——應該還是點定食更好的。」
「趁還沒做可以改啊。」
「可是吃飯才會飽啊。」金泰亨說。「雖然定食看起來真的很好吃……但肯定撐不到晚上,餓了又會想吃宵夜,可是不能吃宵夜……怎麼啦哥?臉色好差,東西不好吃嗎?」
金泰亨就是再敏銳也想不到真相。金碩珍艱難的嚥下食物,揮了揮叉子:「沒事、沒事。」
閔玧其看也沒看一眼,光拿圓圓的頭頂對著他了。
金碩珍有一個秘密——呃,或許也不算——他可以讓人不聽見他的心聲。
有鑑於一般人都聽不見別人的心聲,這個能力也就他這麼幸運,遇上一個會讀心的閔玧其,才能發現。跟金碩珍成為室友的那一天,閔玧其睡了從十四歲以來最好的一頓覺,要不是會OOC了自己,簡直想替他做一尊金身天天供奉。金碩珍嘴巴上盒到天邊,實際上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沒做。他只能分擔弟弟的秘密,不能分擔弟弟的孤獨和不安;他能暫時摀住弟弟讀心的耳朵,但不能治好。弟弟學會靠創作得到快樂,而他學會靠別人的快樂來療癒自己,「哥。」有一次閔玧其對他說。「你才該是那個能讀心的那個人。」
這個能力在你身上,一定會是超能力,但在我身上,只能是病。金碩珍看著閔玧其,這個生為虎不能像狗一樣活著,又因為死不了才活下去;讓人拿來錢跟名譽,又被那些撐成一隻野獸;最後希望你始於渺小,終於偉大的人,說道,「可是在你身上,病也能是超能力。」
「哇。」田柾國不忍心看哥哥快腦充血的樣子,伸手把他翻成頭上腳下的樣子。「我一直以為哥哥是鐵口直斷……」
他忽然消音,閔玧其還沒回過神,就從一米高的空中自由落體掉到沙發上,疼得他「嘶」了一聲。他順著田柾國視線跟著看過去,一起整整石化了。
「……哥。」田柾國說。「什麼時候坐在那裡的?」
金碩珍剝了一根香蕉,已經去掉半根,好整以暇的坐在廚房吧檯前,繼續吃著,「玧其說要幫我做金身那裡。」
閔玧其翻了一個大白眼。「柾國啊。」
「內?」
「浮他一個,哥請你吃羊肉串。」
「呀閔玧其……啊!啊!田柾國!放我下來!」「哇啊啊啊!」
兩個慘叫聲疊在一起,客廳二人包括飄在半空的金碩珍齊齊回頭,鄭號錫一隻手還扶在廁所電燈開關上,另一隻顫抖得指著大哥:「珍珍珍珍珍珍哥為為為為什麼飄飄飄飄飄飄……」
「號錫、號錫,」倒掛在空中的金碩珍安撫他。「沒事,是柾國,柾國可以讓東西浮起來……田柾國!讓你放我下來!」
「欸?」鄭號錫看向坐在沙發的兩人。「我以為只有我和玧其哥……」說到一半他忽然收聲,摀起了嘴巴。
「剛剛說到哪,」閔玧其揉了揉太陽穴。「鐵口直斷?」
鄭號錫有一個秘密——他是個鐵口直斷。一個比較偏頗的鐵口直斷。
他是個烏鴉嘴。不管是不是真心的,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壞事,全部都會發生。
不管是否曾經是個認真的好學生,都一定在被早上六點的鬧鐘喚醒時想過,啊,好不想上學啊,然後在腦中轉過一遍所有請假的藉口之後,乖乖起床(限高中以下)。鄭號錫就跟同學一起開過玩笑:「真希望明天生一場大病,這樣就不用期末考了。」結果隔天他無預警發燒到四十度,期末考當然也沒逃過,好不容易痊癒之後,同學們都放暑假了,他還得補考;他只是在家看天氣預報,隨口說了一句:「明天好像會下雨欸。」本來只是下午有百分之六十的降雨機率,被他這麼一說之後,下了一整天的傾盆大雨;好意提醒隨意把手機塞在屁股口袋的金南俊說「再這樣放一定會不見」,結果親故兩個月內換了三台手機(雖然也可能不是鄭號錫的錯);終於,在他說完「玧其哥記得存檔喔,大樓像上次一樣跳電就慘了」,整個工作室立刻陷入黑暗的瞬間,鄭號錫聽見電腦椅「嘰——」的一聲慢慢轉了過來,還好閔玧其的皮膚還沒有白到可以在黑暗中自體發光,不然他可能真的會尖叫。
「號錫啊。」閔玧其聽起來即將跟他的作品一起入土為安了。「老實跟我說,你是不是瞞著什麼?」
「沒沒沒有啊……」鄭號錫也覺得很抱歉。「我沒想到真的會這樣……」
「小時候說生病就好了結果真的生病了吧?」
「啊……是啊……」
「去補考的路上還剛好遇到施工必須繞道吧?」
「是……」
「期待很久的露營說下雨就下雨了吧?」
「是……」
「南俊……」閔玧其頓了頓。「啊,那個可能不是你的錯吧。」
「哥……為什麼知道這些?」鄭號錫疑惑的問。「我有說過這些嗎?」
「你的心跟你的人一樣不會說謊。」閔玧其嘆了一口氣。「號錫,世界真該感謝你不是個壞人。」
即使看了惡評,也從來沒有說過「希望hater都不得好死」;即使是一個一位都沒拿過的那兩年,也從來沒有說過「希望別家粉絲的手機在投票時都會壞掉」;從來不希望靠傷害任何人,來成就自己的榮譽。在沒有任何人告誡的情況下,自己長成了善良的雛形,接受了hope這個名字,把自己的悲傷和疤痕都變成潘朵拉盒子裡的秘密,讓燭火般的希望,茁壯成一顆太陽。
比起「說了就會成真」這種輕鬆的方式,果然還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做到,更加帥氣吧?
「但什麼算是壞事呢?」金泰亨問。「『希望薄荷巧克力消失』算是壞事嗎?」
「可是號錫哥很喜歡薄荷巧克力欸。」朴智旻說。「雖然我超討厭的。」
「好像只要我覺得是壞事就是壞事……」鄭號錫說。
「薄荷巧克力明明就很好吃。」田柾國反駁。
「……所以說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醒的?」金碩珍汗顏。
兩個九五年的雙雙疊著手臂趴在沙發後背。「一直沒睡啊。」朴智旻說。「我跟泰亨在房裡打電動。」
「我跟哥哥們都說了。」田柾國向後靠了靠,仰著頭看向兩個九五哥哥。「飄浮的事。」
「原來你們兩個知道嗎?」鄭號錫跟著回頭問。「唉——都不告訴我們。」
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玧其哥可以讀心啊。」金泰亨努努嘴。
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號錫哥是烏鴉嘴。」田柾國跟上。
雖然是事實,但怎麼聽上去像在罵我似的……。鄭號錫露出了人字嘴。
「今天怎麼回事?」閔玧其環視了一下眾人。「另類坦白大會?」
忙內們對視一眼。「那。」朴智旻抬起頭。「接下來換我吧?」
朴智旻有一個秘密——他是一隻百變怪。可以變成任何他想要的樣子。
跟哥哥們和忙內不同,他的能力不是中途覺醒的,而是遺傳的。他一家人都是百變怪,小時候住在釜山的山腳下,從小跟弟弟一起變著玩,變狗變貓變熊變狐狸,如果他想的話要變企鵝都可以。有一次他還變成媽媽的樣子,被媽媽本尊抓住打了好一頓屁股。
朴爸爸朴媽媽長年在普通人群裡混跡,經常嚴肅的告誡他和弟弟絕對不能在大眾面前隨便變來變去,感覺就像在說「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光」一樣,因為會嚇到人家。除了在家裡,他很少有變形的機會。剛出道的時候,反倒因為被公司高度掌控行蹤,他經常半夜趁所有人都睡下之後,偷偷變成小動物跑出去。通常是貓,因為足夠靈敏,他可以從窗戶踩著冷氣室外機跳下去。他曾經有一次變成鳥,開開心心的飛了一晚上,結果回去時差點打不開窗戶。
直到有一晚,他又想偷溜,剛要把窗撸開,身後冷不防傳來一聲:「智旻啊。」
朴智旻嚇得回頭,動作太大還跌倒了,差點扭到腳。金泰亨坐在他床上,披著他的被子,用氣聲說:「你每天這麼晚都去哪裡啊?」
「我我沒有要去哪啊。」朴智旻乾笑。「我只是覺得有點悶,開窗透透氣……」
「你不用瞞我。」金泰亨湊近他。「房間裡的壁虎跟我說,他好幾次看見你變成貓……」
「噓!」朴智旻手忙腳亂的衝過來摀他嘴巴,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。「……你說誰?」
「什麼誰,說得就是你。」
「不是!」朴智旻急道,用牙縫擠出氣音。「我是問誰跟你說的?」
「房間裡的壁虎。」金泰亨非常認真的覆述。
金泰亨有一個秘密——他可以跟所有東西對話。
所有東西。包括無生命體。但因為無生命體不會說話,所以一般金泰亨只能單方面命令他們,例如叫收音機調到他想聽的頻道啦,不用遙控器打開映像管電視啊,反正所有一切沒有聲控功能的東西,他也能用聲音操控。不過他更喜歡跟有生命的東西講話,畢竟能得到回應的感覺還是比較好。
「哥,其實切菜的時候啊,」有一次他對金碩珍說。「菜是會有感覺的喔。」
當時金碩珍不知道金泰亨能跟植物說話,但他還是有點驚訝。「哦。所以,」他握著刀,這下完全切不下去了。「菜會痛喔?」
「不是痛啦。」金泰亨說。「只是有感覺。」
「我這樣算不算殺了他?」
「也許吧。」金泰亨歪歪頭。「但沒關係,植物不怕死。」
「真勇敢啊。」
「對啊。」
說完金碩珍繼續切菜,這一段就揭了過去。
「等等。」金碩珍忽然想到。「那為什麼碳不聽你的話?」
「喔。」金泰亨理所當然地回答。「他還是小孩嘛,叛逆期啦。」
「智旻。」鄭號錫很好奇。「真的什麼都能變嗎?」
「真的啊。」朴智旻站了起來。「要看看嗎?」
眾人連忙正襟危坐,連連點頭。朴智旻低下腦袋,甩了甩,抬頭。
抬頭……變成了朴寶劍。
「真的一模一樣吧。」金泰亨對於自己很早以前就知道親故的秘密感到非常驕傲。「哇,寶劍哥真的很帥欸。」
朴智旻看了他一眼,又低下頭,這次他連頭髮顏色都變了,甚至慢慢長長,再抬起頭來,變成了一個清秀的女孩子。
「這是誰啊?」田柾國發問道。
「這是金泰亨第N任前女……噗喔、」
金泰亨及時趕到,俗話說不撕逼不九五,兩個人毫無意外的扭打起來。哥哥們和忙內坐在沙發上,並沒有要攔架的意思。「南俊呢?」金碩珍發問。「南俊也有超能力嗎?」
「也許吧。」閔玧其涼涼的說。「把東西搞壞的超能力。」
「你們在幹嘛?」
說人人到,金南俊明顯剛醒,帶著一副眼鏡,睡眼惺忪的端著一馬克杯的水。「怎麼都不睡覺啊?」
金南俊——金南俊沒有超能力。
正如大邱賴所言,擁有金南俊的身高和大腦,就可以征服世界,整個人最大的缺點,也不過是笨手笨腳了點,要是再來個超能力,老天就有點太不公平了。老天很公平,所以金南俊不負眾望,是個純到不能再純的普通人。
可就像田柾國不花力氣也可以抬起很重的東西,卻還是喜歡鍛鍊自己;閔玧其可以聽到真實的人心,卻更在乎所有人都能聽得見的聲音;金碩珍聽不到真實的人心,卻是團裡公認的善解人意;鄭號錫有一張實現壞事的嘴,卻還是成為了許多人的希望;外貌七位的朴智旻可以隨心所欲換一張自己更喜歡的臉,卻還是以自己原本的模樣,活成了無人能及的帥氣;金泰亨有一把萬能的聲音,卻還是會用自己的手開燈和電視,植物不怕死,但他還是會趴下來吹蒲公英。少年沒有成為英雄,而是成為防彈少年團,而他們會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世界。
在那之前,他們得睡一頓好覺。順著隊長的話,少年們各自回房,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